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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堪舆术理气之分岐

2021-07-27 08:08:42   灵睿居士

研究中国堪舆学术,清朝以前,分为两大派系,就是儒家一派,术家一派。李默斋在辟径集中,杂着十段,论理法这一段说:「地理有理有法,理生乎法,法生乎理。儒者持理,术者任法,往往相轧而不相下,惟彼至人,合而求之,以臻其极,斯为万世宗旨也。」

李默斋先生认为,祗有高人才能够把理与法融汇,而达到最高境。清朝丁芮朴着风水袪惑,指出:「风水之术,大抵不出形势与方位两家,言形势者,今谓之峦头,言方位者,今谓之理气。唐宋时人,各有宗派授受,自立门户,不相通用。」明朝初年,浙江义乌县王袆,着青岩丛录,其中指出:「后世言地理之术者,分为二宗,一日宗庙之法,始于闽中,其源甚远,至宋,王伋乃大行。其说主于星卦,阳山阳向,阴山阴向,不相乖错,纯取五星八卦,以定生克之理,其术闽间传之,而今用之者甚鲜。一曰江西之法,肇于赣人杨筠松,曾文辿及赖大有,谢子逸辈,尤精其学。其为说主于形势,原其所起,即其所止,以定位向,专注龙穴沙水之相配,其它拘忌,在所不论,其学盛行于今,大江南北无不遵之。」由此可见,从前研究堪舆学术的人,多数是门户对立,壁垒分明,不相统属的。

后来研究堪舆学术的人,认为专主峦头,和专主理气,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于是把峦头和理气,融合来研究。可是理气这一门术数,十分复杂。清朝以前,玄空这一门术数尚未流行的时期,大抵分为星卦一家,三合一家。明朝嘉靖年间,江西德兴徐善继、善述兄弟合着地理人子须知资孝书,阴阳妙用这一卷,水法详定的一节中说:「水出长生、旺、墓、之方,只论穴场所见者是,其不见者,在所不问其所出没,只不要在生、旺、墓、方上流。且如水山头,则忌申子辰三方流出者是也,他准此。其它卦例多端,难于凭信,勿论是也。惟辅星卦与阴阳相符,可以遵用。廖公云:「惟有辅星最玄玄,用卦此为先。」予兄弟历观仙迹,合辅星者颇多,然亦在人目巧心,趋吉避凶。范公云:「山之生克制化,水之来去出泄,又在临时斟酌。」如此而已。」

斋主谨案,地理人子须知资孝书的作者徐善继、善述兄弟,与李默斋同一时期的人(辟径集完成于明朝嘉靖戊申年,地理人子须知资孝书完成于明朝嘉靖甲子年。李氏之作早于徐氏之作十六年。)辟径集中,论天星地曜这一段说:「要之,论天星者,不必太泥,只以净阴净阳为主可也。盖卯巽巳丙丁亥庚酉辛艮丑,未此十二位为阴;甲乙辰午坤申戌干壬子癸寅十二位为阳。」这是三合之分阴分阳而论方位。与玄空这一派以子午卯酉乙辛丁癸辰戌丑未为阴,乾坤艮巽寅巳亥甲庚丙壬为阳,截然不同。

清朝初年(顺治年间),蒋大鸿着地理辨正,力辟平沙玉尺经为伪作,三合术为伪术。取明朝初年宁波幕讲僧的玉镜经三元九运而配九气流行之法,以洛书九畴顺逆挨飞,而将二十四位分配紫白,以定山水的旺衰。但其术直至康熙年间,尚未流行于江浙,我们读康熙年间浙江金华县叶九升编着的地理大成;浙江桐縣張九儀增釋地理琢玉斧巒頭歌訣,以及其所著鉛彈子砂水要訣,還未有說玄空九宮挨星飛星法。祗有叶九升地理大成平阳全书己辑入玉镜经全书,如玉镜经中阳宅诀:「生逢三白褔禄崇,开门井灶六事通,死绝或遇赤碧黑,凶祸亦与冲关同。」批注谓:「凡本局长生帝旺方,更得三白吉星加临,开门六事大吉。若死绝之方,更遇凶星,亦如五黄之不吉也。」

砂诀:「一阳坎山起巽峰,坤龙坎位迭重重,卯酉离山干艮伏,子孙昌盛褔兴隆。二阴坤山起午峰,巽为魁曜卯为龙,干兑艮方低拱伏,子孙福禄位三公。」之类。又如坎山之八方水诀:「坎山坎水武星星,此陇洋流值万金,三子位中家业盛,田财倍进称人心。」坤山之八方水诀:「坤山坎水是元龙,水路朝迎山顿逢,只许下元人富贵,上元中甲主贫穷。」

坎局九星图如下:  坤局九星图如下:

九紫死气     五黄杀气     七赤生气     一白死气     六白退气     八白旺气

八白杀气       中一白      三碧退气      九紫生气      中二黑      四绿杀气

四绿退气     六白生气     二黑杀气     五黄冲关     七赤退气     三碧杀气

斋主案:坎局九星顺布,二黑到干,克中宫一白为杀气方。三碧到兑,中宫生出为退气方。四绿到艮,中宫生出为退气。五黄到离,克中宫为杀气方。六白到坎,生入中宫为生气方。七赤到坤,生入中宫为生气方。八白到震,克中宫为杀气方。九紫到巽,中宫克出为死气方。则又以中宫与八方生克而论吉凶,而不是一白六白八白为三吉。

乾隆年间,湖北荆门县魏青江着宅谱指要,猎取玉镜经之法,自谓得力柏乡魏相国家藏之古宅书,又谓其相宅之法,得自彭山蓬窠子口授。其实师蒋大鸿的故智而已。

蒋大鸿阳宅指南曾经说:「阳宅之旨,予研求数年,丙戌岁,以王事入闽,迂道武陵,偶遇无极子,始得其奥。」蒋大鸿的门徒姜尧从师随笔中说:「我师在魏相国(魏裔介,清朝柏乡人,字石生,顺治进士,累官至大学士,着有兼济堂集等书。)家中得秘籍诸法,皆能了了,独于北斗打劫未载,故注天玉经,不敢明白载明。一日告余,北斗打劫,即坎离二卦是也。」由此可见蒋大鸿在魏裔介家中得秘籍诸法,实在是宁波幕讲僧的玉镜经。但蒋大鸿易学深邃,悟性极高,能够将玉镜经之理与法参以己意,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魏青江得玉镜经于叶九升地理大成平阳全书中。谓见于柏乡家藏之书,未免自欺欺人,经不起考验的。

乾隆四十七年完成的四库全书,子部七,术数类三,青囊序、青囊奥语提要中说:「序内二十四山分顺逆一条,则大旨以木火金水,分属甲丙庚壬乙丁辛癸,互起长生,如甲木生于亥,库于未;乙木生于午,库于戌之类。因以亥卯未、寅午戌、巳酉丑、申子辰为四局,反复衍之,得四十八局,阳用左旋,阴从右转。盖本之说卦阳顺阴逆之例,为地学理气家之权舆。明人伪造之吴公教子书;刘秉忠玉尺经,盖即窃其绪余,衍为图局。」

乾隆四年敕撰的协纪辨方书,亦引地理大成之论。又说:「地理大成之论,世所共宗。」可知清乾隆年代,相墓理气,仍然多数用三合之法,但在当时,三合这一派已经与辅星纳甲合流,其势力远非玄空一派所能比拟。虽然,沈竹礽自得斋丛说,论诸家得失这一段中说:「玄空之学,干嘉盛行,自纪大奎地理未学出,学者从而和之,而玄空遂绝迹。」沈氏谓玄空之学,干嘉盛行,其实只不过盛行于江浙而已。湖北湖南江西广东福建流行三合之术。即以广东而论,距今五十年前,论相墓、相宅理气的,仍以三合、辅星、纳甲为主,未闻有人谈玄空的。虽然当时亦有人论三元九运,但每运入中宫,顺行飞布八方,以及山向顺逆飞加之法,还未详其用。所以,现在香港居民,来自广东内地而年逾古稀,如果五十年前曾经学过风水术的,所学多是三合、辅星、纳甲,其所用罗盘多是三合盘,亦即所谓杨盘。懂得使用卦盘的人很少。

蒋大鸿辟为伪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证明是明朝人伪造之玉尺经,有人说玉尺经为北宋初年陈希夷所作,元朝初年国师刘秉忠批注,明朝初年国师刘伯温加批及增释。这亦像从前有人说,家藏有宋版康熙字典之笑话而已。

玄空与三合这两派理气,在清朝一代,曾经此兴彼替,此替彼兴,相间迭乘。乾隆嘉庆时期曾经在江浙地区很流行的玄空术数,到了咸丰未年,纪大奎地理未学一书面世,学习堪舆理气的人皆趋之,玄空术遂告没落。纪大奎相墓理气,乃系三合辅星纳甲之法,猎取玉尺经四大水口,生旺墓左右旋,又摭拾张九仪砂水要诀之所谓赖公拨砂法,及辅星砂水歌诀。

大抵人情厌故喜新,玄空术流行近百年,由盛而衰,三合、辅星、纳甲、继之而兴,不足为异,非谓其优于玄空术也。虽然嘉庆未年,章仲山、温明远、阐明蒋大鸿的玄空术,着地理辨正直解续解,但异端并起,使学者无所适从。道光初年,张心言着地理辨正疏,倡六十四卦在地学中的义理,补注及增释蒋大鸿辑录之伪本青囊经相传曾文辿作的青囊序、杨筠松青囊奥语、天玉经、都天宝照经,义理深邃,浅学者难明,故习之者甚少。光绪初年,浙江钱塘沈绍勋宗章仲山之法,进一步阐明以三元九运每运入中宫顺布,向首及坐山阴逆阳顺飞加,上溯易理,而又参以己意,着有自得斋地理丛说,再经其子沈祖?及江志伊、王则先等辑成沈氏增广玄空学,民国十四年乙丑岁书成,刊行发售,玄空之术复明于世。公元一九七零年后重印更多,流行于台湾香港,研究理气的人,才知道玄空术。

时至今日,研究堪舆术,本来比较从前方便。第一,印刷术进步,一切古本堪舆书籍,都可影印,容易流通。第二,交通便利,不必像从前跋涉困难。第三摄影术进步,山脉河流可藉照片而睹。惟是现在学习堪舆的人,希望速成,多不肯攀山越岭,穿州运省,作实地学习和考证。且传授堪舆的人,多数读书无多,学问肤浅,既不明易理,何以明盘理?加以近年台湾出版商为了赚钱,尽量搜寻古今堪舆书翻印,不论精粗,无分真伪,大量出售,所以,今日学习堪舆术的人,若非明师指点,虚心研究,积以岁月,难望有成。否则彷徨岐路,终生入于迷途而已。

抑又言之,堪舆理气中,三合与玄空是各立门户,不能融和。这是归咎于研习堪舆术的人,大半不知易理,致令学三合的,其所得只是呆板三合,学九星的,其所得只是呆板九星,学六十四卦的,其所得只是呆板六十四卦。守其常不明其变固不可,明其变而不知变中之变亦不可。一言以蔽之,研习堪舆术,知其法易,得其窍难。善哉!邵康节先生有诗云:「耳目聪明男子身,洪钧赋子不为贫,须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干遇巽时观月窟,地逄雷处见天根,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后人有诗赞之云:「三六宫分重六宫,乾坤颐遇坎离通,更分四四还重二,小过中孚十八同。上下经全三十六,往来爻合八初终,其余反复双双列,都是春寻一一中。孔圣卦从周易序,邵贤图发伏羲功,偶拈神秉策推诗意,月窟天根问此翁。

三合之生旺墓,有生生不息之理,这是取义于律吕隔八相生,是以精于三合术的明师,论水之来去,不以生来旺去,旺来生去,墓来旺去,墓来生去为忌。玄空九星,有九气流行,一进一退之法,不以一白六白八白为全吉,二黑五黄七赤为全凶,因运制宜,一白六白八白有时而吉,有时而凶,二黑五黄七赤有时而凶,有时而吉。六十四卦,有卦反爻反之法,所谓剥极必复,否极泰来。精于此道者,弱者可以使其变为强,眛于此理者,兴者何以使其变为替。故不患术之不灵,而患术之不精。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