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的邻居,取他名字的最后一字,我一直称呼他“挺伯伯”,男,职业:屠夫。挺伯伯家好像兄弟姐妹三人,兄弟俩,一姐姐,自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二儿子、三闺女。小时候很懵懂,对他家的情况记忆并不清晰,但印象深刻的有三件事,这三件事是他们整个家庭的标志性事件:
一是挺伯伯的妈妈后背肩胛上长着一个足足有十斤重西瓜那么大的肉瘤,一年到头都是身体侧斜着走路。小时候,我们姐妹和他们家孩子吵架时,有时还给这位奶奶取外号辱骂。现在想来,是我的罪过!向在天之灵的这位奶奶致歉!
二是挺伯伯的哥哥家的帅气儿子十几岁的时候罹患骨癌,15岁左右离世。这位帅气哥哥是我姐姐的同班同学,特别帅,小时候很想跟他玩,但是这个家庭总给我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因此路过他们家门时,总有点心虚的感觉,一般是速速离开。总觉得癌症离年轻人好远,没想到那么小的哥哥却不幸患癌症,截肢也没能挽留住年轻的生命。
三是挺伯伯是屠户,专业杀猪卖猪肉为生。每当逢年过年,家家户户就请他们杀猪过年。挺伯伯的爱人,我们叫挺伯母,常年卖猪肉,在我老家那个小地方几乎垄断了猪肉市场。但是母亲对她很有意见,她卖猪肉总是在秤头上做文章,母亲说叫做“大秤称入,小秤称出”,总是短别人一些。小时候,家庭不富裕,物质匮乏,父母亲们一般是节衣缩食隔好长一段时间才给孩子们买点肉解馋,所以这样的克扣多少让母亲絮叨好长一段时间。
对这个家庭还有一个非常深刻印象的是,这个家庭的老二儿子,曾经是我姐姐的同学,后来不断留级重读,曾经成为我的同学。他是一个非常爱骂人的人,十几岁骂自己的父母是家常便饭,我当时特别不能理解,后来想想,挺伯伯好像也常常骂他的驼背老母。我的父母都是教师,经常说教他的儿子,觉得对父母这样说话实在是大不敬,但是好像没有改变,一直如此。那种高亢的骂声时时传到隔壁的我们家。
就这样一个家庭,那时三个子女的命运是:大女儿考上大学,后来留在温州,成为老师;二儿子子承父业,成为屠户,卖肉为生;三闺女学习成绩差,出门打工。
随着上初中、高中、大学,我离家越来越远,对这个家庭的了解完全来自父母的片言只语,直到三四年前,这个家庭遭遇几乎是灭顶之灾,我方把这个家庭后来的命运串了起来:
大女儿算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给他们全家寻找机会,后来举家搬迁在离她近一些的小镇,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当时让老家的乡亲们艳羡,觉得他们从此当上城里人了,过上好日子了。
但是灾难一个一个来临。
先是挺伯母。数年前,夫妻俩在烧热水烫猪拔猪毛时,一桶滚烫的开水被打翻,浇在她的腿上,剧烈疼痛让她下意识地褪去长裤,大腿小腿瞬时皮肉分离,鲜血淋漓。南无阿弥陀佛!在听到这个时,我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这是一种怎样的酷刑啊!我猛然心痛不已!可怜的挺伯母啊!听说几乎花光了积蓄,才算治疗好了这条腿,但是留下了后遗症。
一两年后,挺伯伯患上了癌症,很快离开人世。挺伯母将挺伯伯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她站在自己的老宅子前,泪眼婆娑,后悔自己卖掉了老宅,从此老无所依。不知道这个老无所依是不是因为儿子的不孝,母亲说好像是。她还找到我母亲,痛哭流涕所诉生活的艰辛和心理的折磨。至于什么是心灵的折磨,母亲说好像还是儿子不孝。
后来,挺伯伯的儿子婚姻出现问题,儿媳妇一走了之,留下年幼的孩子,离婚后不知去向。不知是离婚后郁闷酗酒伤身,还是其他。挺伯伯的儿子三十多岁时,不明原因,在一个早晨撒手人寰。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个顶梁柱溘然倒塌!
至此,这个家庭就这样支离破碎!两个女儿的情况不详,儿子一脉就剩下孙子。一老一小,老的带着腿部残疾,小的不到5岁,他们远在他乡,不知未来会怎样。跟母亲说,乡里乡亲的,如有可能,就在老家什么地方帮助他她们弄一个地方租住吧。母亲说他们回来后,又能靠什么生存的?这个现实的问题估计也是挡住挺伯母带着孙子回乡的最大阻碍吧。
原来,报应真的存在。记得曾经有盲眼算命先生感谢姥爷的仁慈,对于姥爷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说来,一辈子吃亏的姥爷,在90岁高龄时无疾而终,其家庭子孙几代纵不是飞黄腾达富甲一方,但是家庭和顺自食其力,还有子孙后来学有所成业有所精,都算平安康泰,也终是善有善报的。所以,为长辈、为自己、为儿女,真得积德行善啊。